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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段艰难的跋涉

  □ 思 蜀

我曾当了十年知青。我们南方的农村,当年的主要作物是水稻。我刚到农村,正好开始春耕了:把绿肥田翻耕之后,放上水,耙平了田,就开始插秧。秧苗成活后,又开始一遍遍地耘田。就在这水田里,我首先“见识”了蚂蟥。

蚂蟥是一种非常柔软的动物,没有骨头,在水中伸缩着身体游动。这一寸多长的扁平的小东西,似乎没有嘴巴,并且抓在手中也不会挣扎,更不会反抗,所以开始时不觉得它有什么可怕的。可是我跪在田水中耘田,无意中把手抚过腿时,发现它竟偷偷地叮在我的腿上了,并且正在吸我的血。我汗毛都竖起来了!仔细一看,更把我吓了一跳:明明在水中游动时是柔软扁平的身体,这时却已经是圆滚滚的,内里透出暗红色。天哪,这里面贮满的都是我的血啊。它是什么时候叮在我身上的,我一点不知道,而且它在吸血时我也不感到痛。难道它在我身上打了麻药?更可恶的是,当我把蚂蟥拿掉后,那被叮过的地方,血不容易凝住,仍是不断地流下来,过了好一会才止住。

天一点点热起来,田里的蚂蟥更多了。记得七月份夏收夏种时候,我跟社员们一样,在水田里争分夺秒,紧张地打稻。忽然有人提醒我:“把蚂蟥扯掉!”我低头一看,不觉毛骨悚然:两只小腿肚上居然挂着十来条吸足了血的蚂蟥,用农民们的话形容,蚂蟥已经胀得像“小茄子”一样了!所以那时我怕极了蚂蟥,每天就盼着队长能够把不必下水田的活分配给我,当然,事实上,一年里不下水田的日子是少之又少的。

尽管大家都对蚂蟥恨之入骨,但是又谁都奈何不了它。有农民朋友说,在蚂蟥身上撒点盐,就让它见阎王了。又说,把它晒在火烫的石板地上,一会儿就死了!可是,人人都忙于干活,谁有时间去专门捉蚂蟥呢?况且杀死一条两条的,也没多大作用。但是,怕管怕,活儿还是要干,蚂蟥照样来叮。日子久了,我居然对它也司空见惯了,虽然始终讨厌它,但毕竟不像初时那么大惊小怪,见腿上有蚂蟥叮着,把它拿掉就是。村人们都说,看你这个样子,像个老农民了。

不过真正的老农民是要干农活的。这农活,一要技术,二要力气。刚下田那年,没技术不说它,因我身体瘦小,力气也特别单薄。都二十岁的人了,挑起担子来,不如十四五岁的农家小孩,更不如同龄的女孩子。所以开始时别的同龄男青年挑着便桶担去浇菜,我只能握着锄把与妇女们一起锄草;同龄人都要挑近两百斤的“水谷箩头”,我却和妇女们一样,不必挑。这样,评工分时,我就评得很低了。当时,一个男劳力,最高工分是10分,略低的是9.7分,一个普通女劳力是6分。像我这个年纪的,至少是9分以上,而我却只有5.8分,比妇女还低。当然事实上我干的活确实比不过一个女人。但是,工分低,影响收入不说,最主要的是太失面子:全队百十来个男女劳力,我是最没用的!

但是没面子也得撑过去!一年、两年的过去,我的力气慢慢大了,农活也渐渐熟悉起来,所以工分是不断地升高,6.5分、7.8分、9分,三年后,我评上了9.7分。凭我那单薄的力气,这已经是最高的分值了,和拿同样工分的别人比,我的力气小得多。那么为什么我能评上这样的工分?因为同样的活,在别人是轻松完成,而我则是咬着牙拼尽了全力:一样打稻,别人干了一天活只是口头上说累,回家还能挑水做事,我却是浑身骨头散了架,一点不想动了;同样挑一担谷箩头,别人挑这些路,只在中间放一次担子歇歇,我却不知歇了几次,还尽量不敢让别人看见,以免给人瞧不起。

现在想来,大家在一起干活,我有几斤几两,别人怎么会不知道?他们能评我这么高的工分,一定是看出我的力气小,一定知道我是拼了命在干的,因此,尽管我是怕丢面子,但实际上说不定反而有了面子——虽然我的劳动量还是够不上这个工分,但毕竟愿意卖力,不肯偷懒。社员们愿给我这个工分,其中一定有奖励和鼓励的份儿呢!

说实话,这十年光阴,在我都是极其痛苦、极其艰难地跋涉,但我也知道,能熬过这十年,又无不是依靠乡亲们的关心和帮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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