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时节,我从重庆的嘉陵江与长江交汇处的朝天门码头,顺流而下……此前,我有两次蜻蜓点水式的接触长江,一是长江的入海口黄埔江,二是扬州的金山寺长江北岸。
晚上九点多,一声汽笛把游船拉离了码头。从船上眺望重庆两岸,只见依山而建的楼群彩灯闪烁,山城进入了不眠之夜。游船行进时,旁边不时有游轮和货船驶过,这让我想到入夜的长江同样是不眠的。
游船折弯驶入长江主航道,山城已逐渐远离,这时的长江略显宁静。
亲近长江,感知长江,是我多年的夙愿。如今,我就乘舟行驶在江面上,内心涌起了阵阵波涛。于是,我拍摄了三张江面的照片,在微信上写下了一段如下的感慨:“夜幕下的长江,宁静而又苍茫。这是浩荡长江中的一方温柔的水域,两岸青山延绵,猿声未闻,却有点点灯火。移动的船儿,从镜子般的水面轻轻地划过,犁碎镜子船的江面……”
船行至江面开阔处,我的耳畔不禁回荡起杨洪基“滚滚长江东逝水,浪花淘尽英雄”的旋律,这首歌是我的最爱,有时也喜欢吟唱一番。杨洪基演唱时浑厚豪放中折射出含蓄,高亢深沉中引发着慷慨悲壮,荡气回肠。这是作者站在历史时空里,对自然、人生的一种思考和表白。但在此刻,似找不到这种感觉了,我想只有来日在长江的上游再去寻觅。
这次走渝宜水路,我的运气不错,这几天正是雾都重庆为数不多的少雾时节。入夜,我置身江面,凝视夜空,只见繁星点点,苍穹上的北斗七星晶莹闪烁,清晰可辨。正是农历廿几无月夜,否则皓月当空,船儿夜行,雾气弥漫着江面,当是另一番景致。
过丰都不久的早上,船进入瞿塘峡峡口。我兀立船首,只见两岸悬岩陡立,临江一侧峭壁千仞,宛若刀削,气势磅礴,雄伟壮观。昂首仰望,云天一线,如同两扇大门洞开,形成“夔门”。船行至此,确有“峰与天关接,舟从地窟行”之感。江面极窄,又是上游江水经此门入峡,峡中水深流急,形成无数漩涡。两岸巨崖,江随壁转,倒景如墨。杜甫诗云“众水会涪万,瞿塘争一门。”如今仍有遗风可觅。
“放舟下巫峡,心在十二峰”。船行至巫峡,巫峡以幽深秀丽而闻名于世。尤其是巫山第四峰,是神女峰,我仰望神女峰,果见高山入云处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,背临石峰,面向东南伫立。神女是长江上第一个迎来朝阳,最后一个送走落日者。“如果说瞿塘峡像一道闸门,那么巫峡简直像江上一条迂回曲折的画廊……突然是深灰色石岩从高空直垂而下浸入江心,令人想到一个巨大的惊叹号;突然是绿茸茸草坂,像一支充满幽情的乐曲。”刘白羽著名的《长江三日》,是我中学必背的课文,此情此景这段文字在我的脑海里重又浮现。
经过两日的旅程,已显疲惫的我睁开眼睛时,船已停靠在三峡边的茅坪码头。在三峡大坝的观景平台,俯视巍然的大坝横跨,一片蓝得化不开的水面生动地展现在我的眼前。虽然是枯水期,但长江依然水源丰盈,这应归功于“高峡出平湖”三峡大坝的功劳。当地的导游告诉我们:为了建坝,当年库区实施了百万移民,有七十多岁老汉说服儿子,全家老少拆掉四间大瓦房,搬进了临时帐篷;有王昭君后裔向家店村的四十多户村民,含泪跪拜祖先的灵位,从当年昭君入宫的出发地香溪河口,乘坐木船顺江而下,远迁它乡;一位女移民搬迁时即将分娩,最后在临时帐篷里生下孩子,取名路生;还有移民一家分成了三地安置。
是的,傲然屹立在长江之上的三峡大坝,物理层面构成的是坚不可摧钢筋混凝土,而精神意义则是百万移民崇高的奉献。
船行长江,时空交替之间,我感知到了中华民族母亲河在新时代的新意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