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后,雨开始下了,先是淅淅沥沥的试探,接着不顾一切地滂沱。声音从小到大,由缓渐急,到后面如战鼓,如将军令,节奏越来越迅速,气势越来越宏大。在蛰伏了一个冬季之后,大地迎来了第一场高亢的交响演奏会。春雷和春雨,都透着催人奋进的向上意思。
春水渗透到地底下,给蚯蚓们洗了个富有激情的冷水澡,招呼它们该起来为这个季节工作了。春水溢满每一条已干涸一冬的小溪,让它们带着春天赐予的丰厚的嫁妆,欢呼雀跃着,去和大海约会。
过不了几天,燕子也会南来,寻找它们在南方的旧巢。那时,梁上燕子呢喃,该是另一番你侬我侬的境界了。
一个时辰后,春雨逐渐退兵。第二日,我步行上山,“山中一夜雨,树杪百重泉”,昨夜的雨水犹在树枝间滴滴嗒嗒。因为这个盛大的季节,那些树喜极而泣么?
山间小溪流淌,有女浣衣。我在溪的上流处俯下身来,水中映照一个清爽干净的人。
这附近有人家,世代居于此地,过着平淡宁静的生活,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,也不失为一种美丽的人生。
行到山顶,抬眼眺望,山下村落拥挤地聚在一处,分明是个小小人间。数百年前,先人为躲避战乱,长途跋涉来到这片沿海的狭小地段,凭双手,凭锄头,逐渐筑起海塘,以抵抗汹涌的潮水及肆虐的台风,逐渐开垦荒山,种植庄稼。数百年过去,他们与这片大地相亲相爱,终于打造出一个小小的繁华人世。经过春水的洗刷,眼前的人世分外清明。朗朗乾坤,无处不透着鲜洁明快的美好。
能够生在这样的人世,能够身处其中,能够眼看着天地繁华,能够在这样的光阴中老去,就算什么也做不了,那也是一种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