纵者为阡,横者为陌,田间小路,炊烟与山岚交织,远处犬吠,近闻鸡鸣,牧童晚归,夕照烟树……
是先有路还是先有人家?这个问题虽然不像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那样可以纠缠不清,不过也的确够有一番口舌的。一般是先有人家,然后走的人多了,地上就有了路……不对!马上有人跳出来说,没有路的话,怎么到得了家门口?我呆在那里,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,一缕焦灼自脚跟蜿蜒而上。
在北仑城区,明州路和新大路,纵横交叉,定格了这个新兴城区的最初面貌。新生的建筑物如青苔附石,依着道路密密麻麻的衍生开来。颇有兴致的道路规划者们一边规划着新道路的具体位置,一边给每条道路冠上特别的名称。南北向的各大道路,除了新大路,一律一大江大河的名字来命名。由东至西,长江路,横河路,太河路,东河路,中河路,还有与长江路呼应的黄河路。东西向的除了明州路,则引用中华名山:华山路,恒山路,泰山路,一时间,滨海小城,让人巍然仰止,接踵而至的庐山东路,大有将这趋势进行到底的美意。
长江路是这个新城鲜亮的迎宾路,马路中间的不锈钢雕塑错落有致,章鱼,贝壳,早市般的新鲜;吹笛手捻指微笑,他的笛声日夜不息,在北仑的大阡大陌回旋缠绕。长江路开阔,舒展,两侧的建筑物慎重的规划过,带着严肃的神情。而横河路、东河路和中河路就仿佛宾客进门后那杯暖手的热茶,急匆匆拖过的凳子,带着家常的贴心。
站在华山路与横河路的交界处向北遥望,横河路两旁的香樟树绿盖叠嶂,在道路的上空枝叶交融,这个倔强的树种是宁波的市树,骨子里蕴藏了宁波人的桀骜之气,越冷,它就绿得越起劲,寒风冷雨中瑟瑟作响。待到春花烂漫时,它才如梦初醒般地脱下精神了一年的老叶,初萌的新叶柔软湿润,迎着阳光好似半透明的金叶子,枝桠间簇生的白色花蕊,香气尖锐地往行人的鼻子里钻。杨柳风吹乱了地上的落叶,簌簌的打着漩涡,这一瞬间如春似秋,横河路虽非雨巷,树底下青丝拂面的女子,也好似有了丁香花般的韵致。
东河路,喧闹的市声把香樟树挤得远远的。星阳菜场占据了华山路与东河路的交叉口,使得这个菜场既有地理优势,也有价格优势,采办的人们对着摊主反复着对菜价的牢骚,被抱怨者在商品的围困下露出无辜又坦然的神情——他们中的大多数早上在附近的小菜场售卖相同的货物,到了傍晚星阳菜场的人流汹涌起来,相同的货物便有了更高的身价。这条路上挤满了大小不一的商铺。高跟鞋摇摇摆摆地敲击着人行道上的方砖,从美发厅出来的时髦女子顶着刻意塑造过的时尚发型,侧身到傻子瓜子店挑选新上市的小核桃、奶油瓜子。水果店门口那只巨大的德国牧羊犬,温顺得不可思议,每日里在台阶上懒洋洋地打量过往行人。奶茶铺、西饼店、化妆品、服饰、健身会馆和影剧院,东河路是一颗开满繁花的大树,一花一世界。
中河路,开阔而特别的中河路,我的最爱。我甚至觉得这条路只会在北仑存在。道路的东西两侧只留出了双车道供车辆行使,居中的大片地域被辟为绿地,最妙的是靠近中河的水岸,一个接一个的公园,慷慨地迎接游人的造访。仲春的午后,一树又一树的粉色樱花,重瓣的,热烈的,毫无顾忌地绽放。一阵风来,脆弱的花瓣疏忽间离开枝头,打着旋,如粉蝶一般栖落在草地上,令人心疼的奢侈啊!海棠则要含蓄坚强得多,花苞紧紧的,慢慢吐露着心事,它的花期远远超过樱花。整块石头驳出的河岸,河对面有河埠头,洗衣杵拖把的主妇们,棒槌啪啪的打着衣物,她们身后是红屋顶白粉墙的漂亮建筑。水波一直漾过河的这边,羞涩的小浮萍上下起伏,柳丝款款清点水面……良辰美景,赏心乐事,杨柳岸,晓风残月,中河路是北仑的私家花园,一派旖旎。
太河路一路向南,从九峰山脚下呼啸而过,和碧玉似的城湾水库匆匆打过招呼,赶赴它最终的目的地。在那里,春晓象一位待嫁的女子,正掀起红盖头,露出她娇美的姿容……
明州路,换新装;华山路,东河路的姐妹花;恒山路、四明山路,接送孩子的家长来来回回的早晚奔忙;泰山路,路面上车流如过江之鲫;庐山东路,耐心的等待着,等待属于它自己的繁华。
还有还有,农技弄两侧如战士般挺立的水杉树,星中路和新建路建行路汇聚在一起,避开了新大路的喧哗,定做羊绒衫的小店,别致的外贸服饰,美容院的姑娘在路上散发免费体验券,绒绒的粉脸上睫毛象蝴蝶的翅膀……
纵和横,阡和陌,不断的延伸,不断的扩张,阡陌之间,我们的家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