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 金锡逊

　　快到冬至了，梦中忽然觉得耳边有人在叫我，“锡逊，爬起来，爬起来，吃猪油汤团了！”那是婶婶的声音。梦醒之后，想起那时我住在海滨小城，父亲卧床，母亲逝世。

　　我那时还想睡，被婶婶拉起来坐。婶婶说：“你还没有吃晚饭，怎么睡着了！”她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团，用调羹舀起一个雪白的丸子，我张开口，婶婶将那个大丸子送进我的口中，我被烫了一下，这才真的醒了。

　　堂姐在床边笑着叫：“猪油汤团烫嘴巴！猪油汤团烫嘴巴！”原来房门外厅堂的冬至羮饭刚刚结束，别人都已经拜过先人，吃过汤团了。夜，黑沉沉的，厅堂的蜡烛和煤油灯还摇曳着灯光。现在想起来，那时我才九岁吧。

　　光阴荏苒，海滨小城抚养我的婶婶早已离我远去数十年，童年的记忆却总是浮起在脑际。

　　似乎婶婶仍旧在用右手抓住石磨竖起的木柄转磨，左手往磨眼里添浸湿的白米。我推着一个大大的“丁”字形磨担，那磨担的尖端扎进石磨的一个孔里，我拉开马步，双手用力地推着那“丁”字的横杠。石磨昂昂地旋转，白色的米浆水从石磨的槽口中流下来，下方有一个白色布袋，布袋下方是烧过的柴灰。柴灰能抽干米浆水，黏糊糊的白米就可以做汤团粉了。

　　婶婶用猪油、芝麻粉、白糖做馅子，放进汤团粉中，裹住馅子双手搓，脸上有点兴奋。堂姐也帮着搓，笑我把淡黑色的馅子搓得掉出来了。

　　我吃着冬至汤团，一年年长大。如今两鬓如霜，和老伴和下辈吃着超市里买来的宁波猪油汤团，儿时的冬至记忆犹新。

　　冬至是二十四节气之一。2024年冬至在12月21日17时20分20秒。这时，又是节气里常说的“九九”的开始之日。

　　《史记·律书》说：“日冬至则一阴下藏，一阳上舒。”古人认为自冬至起，白昼一天比一天长，阳气回升，天地间阳气开始越来越强，表示下一个循环开始，这一天是大吉之日。

　　从天文学考虑，这时太阳移动到黄经270度，日光直射点在南回归线，要以后才逐渐北移。

　　太阳既然直射到南回归线去了，那么，阳光对北半球自然是倾斜的，所以北半球白天最短，黑夜最长，旧时又称“日短至”。所以俗语称“要睏睏冬至夜”，睡一个长夜，也只算一夜，没人会说你是懒汉呵！

　　冬至过后，太阳直射位置又慢慢地向北回归线移动，北半球的白昼又慢慢地加长，而夜晚渐渐缩短，所以才有“冬至一阳生”的说法。

　　冬至又是除了除夕之外的一个重要日子，如果除夕过大年是“冠军”，那么，过冬至就是“亚军”了。何以见得？古代把冬至称为“亚岁”，不就是证明么。

　　周秦时代，在冬至祀天。到了汉代成了民间普遍的时令节日，举家团聚，祭祀祖先，拜贺长辈，谒见老师。《梦梁录》对浙江一带风俗就有详细记载。

　　还有一部《吴中岁时记》记载浙江附近一带冬至盛况：“郡人最重冬至。先日，亲朋各以食物相馈遗，提筐担盒，充斥道路，俗呼冬至盘。节前一夕，俗呼冬至夜。是夜，人家更迭燕饮，谓之节酒。女嫁而归宁在室者，至时必归婿家。家无大小，必市食物享先，间有悬挂祖先遗容者。故有‘冬至大如年’之谣。”你看：送礼，聚饮，祭祖，团聚，像不像过年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