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 安 殷

　　红苋菜，好就好在它的颜色。

　　清炒红苋菜一定要用蒜，蒜泥蒜片随你，先放蒜和后放蒜，也随你。把菜根和老杆剪掉，多次泡洗后沥干水，切成段，油热后马上下锅。苋菜软，满满一大锅，看着很多，翻炒几下后就缩成团了，只有浅浅的一盘。苋菜本身就出水，所以炒苋菜不必加水。

　　一口白米饭，一口苋菜，就是好滋味。蒜片，也变成了浅红色。苋菜汤汁滴在饭碗里，饭粒马上洇开，是娇艳的玫红色，百看都不厌。很多人喜欢吃苋菜拌白饭，也是这个原因吧。汁水滴在白馒头上，也会洇染，依然好看。我用苋菜下过面，面条上也沾染了玫红色，面汤的颜色也很漂亮。

　　小区旁边的菜店里卖的苋菜，没有根，是一片一片的叶子，我怀疑是本地的菜农从杆子上剥下来的，这可是个仔细活。有的人嫌苋菜里草酸含量高，喜欢焯下水，再凉拌或做汤，只是玫红色淡了许多。广东人喜欢高汤苋菜，加了肉沫和皮蛋，我吃过，也不错。清代袁枚却说苋菜不能做汤，我有点奇怪。袁枚的《随园食单》中说：“苋须细摘嫩尖，干炒，加虾米或虾仁，更佳。不可见汤。”

　　深爱苋菜之人，把苋菜拿来炒饭，和拌饭同样的道理。苋菜还可以和鱼肉片、豆腐、肉丝、粉丝、菌类等搭配做汤。它的颜色很霸道，会把白色的食材都染成玫红。

　　有的地方做苋菜饺子，苋菜包子，还有凉拌马齿苋。马齿苋是苋菜的近亲，是野生植物，可入药。我如果做苋菜鸡蛋饼，也不算是创新吧？我下次一定要试试这种鸡蛋饼是啥味道。

　　也有人不喜欢苋菜，我女儿就是，说像是血水，太吓人了。苋菜红素是天然的染色剂。其实它是好东西，抗氧化，增强人体免疫力，含铁质，还能补血。中医上说，像啥补啥，红苋菜就是如此。

　　红苋菜可入诗。宋代王安石写的《竹窗》中有：“竹窗红苋两三根，山色遥供水际门。”陆游的《秋日杂咏》中也有：“红苋如丹照眼明，卧开石竹乱纵横。”宋末，仇远的《村舍即事》中有：“窗户莫嫌秋色淡，紫苏红苋老生花。”——紫苏做菜的颜色和红苋接近，加上老花生，都属于下酒菜。

　　在古诗文中，苋常与藜搭配在一起。唐代韩愈写的诗中就有：“三年国子师，肠肚习藜苋。”苏轼诗中也有：“平生锦绣肠，早岁藜苋腹”。

　　苋菜有红绿之分，主要看叶子。我小时候常吃的是绿苋菜，叶和杆的味道有点忘了。但记得秋天收了粗大的苋菜杆，奶奶洗净后切成两寸大小的小段，扔到腌咸菜的坛子里。腌熟后，闻之极臭，吸食杆里面的芯肉，成胶状，有肉冻或果冻的味道。芯肉入口即化，腥鲜合一，是下汤饭的利器。汪曾祺的文章里说：湖南人谓之“苋菜咕”，因为吸起来“咕”的一声。读音和宁波话差不多，我觉得宁波话是“苋菜股”或“苋菜管”。

　　只是奶奶去世多年，这苋菜股和芋艿蕻、臭冬瓜一样，我已经多年没尝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