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 叶向阳

　　常有学生说：“叶老师的记忆力太厉害了……”其实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记性好，我觉得能清晰地记起某桩旧事，不外乎两个原因。其一，事发不久，记忆的屏幕上尚有较完整的余像；其二，该事对自己的心灵有较大的冲击力。比如二十年前那件小事，虽过程简单，历时甚短，却让我铭记在心。

　　2003年国庆节前夕，同事老周提议：“好久没去三山（春晓），听说现在那边建设得很漂亮。国庆假期我们不妨去玩玩，最好骑车去，这样自由度大一点。”我和老贺点头响应。

　　10月4日，碧空如洗，艳阳高照。三人各骑一辆助动车，兴趣盎然地驶上了东去的公路。两年前，我骑着这辆车公出去北仑某校，在返回的路上出了不大不小的车祸。今天骑着它行驶在蜿蜒起伏的沿山公路上，不免心存余悸，不知不觉中我的车速放慢了。老周老贺两人是急性子，于是我催他俩先行，此后在前方某地汇合。可老周反对：“急啥，天气这么好，一路欣赏山景，多惬意！”于是大家结伴缓行。

　　春晓另有一番景致。苍翠的群山起起伏伏，近处传来淙淙溪水声，农家袅袅腾腾的炊烟……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油然而生。我们在清澈的溪流旁歇脚后又上了山坡，老周遥指远处座座漂亮的农舍，很认真地说：“过去这里的人们盼着走出去，等着瞧吧，将来山外的人是否能进来还难说呢，好地方呀。”

　　顺着溪流，我们来到了久违的三山学校。时隔几年，眼前的校貌让人耳目一新。校园的宣传窗更引得酷爱书画的老周驻足观赏，那里满满当当地展示着学生们迎国庆书画作品。“到底是书法传统学校，这字多老练！怪不得从三山出去的学生，有好多字写得很漂亮，人家有基础呀。”老周赞不绝口。

　　出了校门，大家想去逛菜市场，这次是他俩要我这个慢性子领先一步，说好在那边碰头。我缓慢地行驶到某街道时，车子的前轮不慎压上路旁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，车把一歪，车子随之倾倒。我腿脚避让不及，尚在突突作响的车体猛压在我的左脚踝骨上，我坐在地上一时无措……这时马路对面忽然跑过来一位中年女士，她俯身急切地连声问我：“呒告伐（要紧吗）？”面对这位热心的女士，我感到狼狈的同时也颇感意外，遂缓缓地移动身子。勉强起立后，一瘸一拐在车边打转。女士又要帮我扶起车子，我既感动又不安，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帮忙，这么笨重的车子，怎么好意思让一位陌生女士相助扶持呢。“你不能这样走动，要用热毛巾焐一下才行，不然会落下毛病的。”她一脸认真地关照道。正说着，一位骑着装有蔬菜的小三轮的大妈路过，见状很快地打转方向靠拢来，下了车大声叮咛道：“快挼挼（揉搓）其，没伤着骨头吧。”很快又有两位路过的老伯走过来，他们放下手里的农具，帮我扶起车子。

　　不久老周他俩赶上来了，车子停妥后，我们坐在路旁休息，我不停地揉搓着脚踝。那位女士说：“这路上车子太多，来，你们到店里来歇歇，喝点水……你还疼吗？”她指指马路对面。我这才注意到对面是一间临街的裁缝店，店面不大，原料和成衣摆放紧凑。想来那位女士就是店主。我们不好意思进店打扰这位热心肠的女店主，再三道谢后，带着感激之情与她道别。

　　这件小事整个过程也就那么短短的十几分钟，在我倒地那一刻，女店主跑出店铺时迅捷的步子，问候时急切的语气，都显得那么自然、真切，她面对的好像不是我这个陌路人而是自己的家人。那位粗声大气的大妈从三轮车上下来后，在我身边关切地问候，好一阵子才离开。而那两位肤色黝黑的老伯话不多，见状就说：“来，先把车子挡（扶）起来！”……这些让秋日里的我如沐春风，难以忘怀。人说“淳朴如水，热情似火”，这不正是善良的春晓人的真实写照吗？

　　返程途中，老贺由衷地说：“山区人就是实在，热心肠。”老周接上话头很感慨地说：“常说‘山好水好人更好’,今天我们到三山，亲身感受了这句话的美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