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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奶奶

  □ 梅海群

  清晰地记得奶奶离去的日子,十七年前的农历三月初一,公历2007年4月17日,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。这一天,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奶奶。我和姐姐泪眼相对:“我们没有奶奶了!”

  那天,送行的人都感慨道:“你奶奶的收成很好。”奶奶的笑颜停留在八十八岁高龄,寿终正寝。初春的阳光漫透人间,像是为远行的人送上美好的祝福。人如草木,当完成一季又一季的收成,在世间的修行圆满,她了无遗憾地离去。

  奶奶的好收成,正如人们所看到的,是养育了几个有出息的孩子。因为奶奶的缘故,我们家族被村里人公认为“书香门第”。伯父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,在那个年代的农村,能考上大学的人屈指可数;姑姑高中毕业,在当时亦堪称“高学历”;其他两个孩子在二十来岁时当过兵,回村后靠着勤勉自食其力,将各自的家庭经营得很好。也许得益于家族精神的传承,孙辈中多人亦沿着书香之路奔赴。

  好收成,还意味着,我的奶奶,一个平凡的女性,却活出了不平凡的模样,留给下一代的并非物质上的某件东西,而是精神上的启示。

  奶奶从柴桥镇上嫁到村里,便开始了她平凡而又堪称壮阔的一生,她一生清苦,身上却闪耀着善良、坚毅、自主、内敛。印象中,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间一楼的小屋子里,萦绕在小屋子里的是一种掺杂着古旧书香的气息。她穿大襟布衫,从未见她穿时下流行的拉链衣或普通纽扣的衣服。

  我曾在一篇日记中写道:“奶奶以前是住在我家里的。小时候的我记忆犹新。后来父亲兄弟几个商议着买了一间老屋子给奶奶住,并买了煤气灶,奶奶的全部家具一并搬了进去。奶奶信佛,并且虔诚得很,每次到奶奶那儿去,要不见着奶奶在吃饭,否则便是香烟袅绕中,奶奶口内念念有词,细眯着眼睛,双手却在念珠上摩挲。那香烟味实在太熏人了,由于老屋的缘故,木制家具的古朴之气愈益散发着陈旧、腐化的充满潮味的气息。上次妈妈让我给奶奶送去拖鞋,我不是忘了,就是一拖再拖,想是老屋的空气作怪,可我整个暑假以来只去过一两次,看望一下她老人家也是应该的嘛!于是我拎了钥匙走过去,一分钟光景便到了。奶奶一见我进来,忙说:奶奶这里有好吃的。在箱子里来找出一些饼干、锅巴、果冻……我挑了一块饼干来尝,哎!受了潮了,我一下子没了胃口。看奶奶藏得那么牢,自己想必舍不得吃,待孙女孙子们来了就拿出来,可往往失去了原有的滋味……我不忍让奶奶难过,我说:‘奶奶,好像有点受潮了。奶奶,那您自己怎么不吃呢?’奶奶宽心地笑着,末了,给了我一袋点心。这次待得久了,我竟觉察不出这老屋子的‘霉味’了,离开老屋子,我竟然一下子又依恋起来。人,也真是奇怪。”日期是1997年8月21日,学校放暑假时。如今忆来,仿佛往日重现。那座小屋还在,在那口井附近,挨着一条东西走向的小路,从后窗望去,那靠着窗的八仙桌边,那时桌边曾经坐着我的奶奶啊!桌后是一排木柜,为了招待孙子孙女,她会拧过身子,站在椅子上,手往木柜顶去摸索,那画着仕女图的锈迹斑斑的饼干箱里,是积攒下来的糕饼。

  博尔赫斯在《最后的对话》中说:“到最后,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一切都是发生在一个第三者身上的。如果一个人回想一件事情很多次的话,就将它转变成为仿佛一个公式的样子,有些人叙述自己的生活,总是用同一种方式来叙述。我曾经听过我祖母讲述对她来说肯定很重要的事情,但她总是用同样的话来讲述它们。这意味着回忆已经消失了。留下来的是被记忆一再重复的东西。”对话发生时,一些重要的事都仿佛被稀释了,被淡化了,奶奶会跟我们讲早年伯父勤工俭学的事,讲困境中的一缕缕光,也正如透过我的日记所传递的,奶奶内心世界中的惊涛骇浪早已化为像我这般的“第三者”所见的安静、平常,如无形的春风。

  试想,在我父亲二十来岁时,已然生了三子一女的她,五十开外,忽然失去了丈夫,让一个农村女子如何活下去?贫寒的家境,一亩多的薄田,如何撑起偌大的一家子?她必须振作起来。物质上虽勉强,精神上可不能垮啊!

  奶奶越发苍老,精神却一直不错,有一天她悠悠地说,她已经是一根烂了根的草,慢慢地,将逐渐漫过草尖,直到被黄土淹没。听闻此,我唏嘘不已,竟找不到话语来安慰她……多年后,我梦见奶奶对我说:“我的屋子漏了。”没过几日,就听父亲说,他去坟头,看见坟头的土松了,他给添上了。冥冥之中,阴阳竟是相连的。

  曾经相遇,永世感恩。奶奶留下无形的智慧财富于后代:一身静气,一生清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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